他察覺到床邊有人。

悄然無聲的夜,天邊的一彎眉月映射進來,即使閉著雙眼,他還是感受得到那給人靜謐感覺的光芒,溫柔地照射在臉上。

身為第三十八代……不,不管是第幾代的審判騎士,一有人接近而能立刻發現的警覺性是理所當然的,更何況他一向淺眠。

尚未來得及睜開眼,他就清楚在床邊的是誰,緩緩睜開眼,果然,一雙在些微月光下仍呈現天空般湛藍的眼和他正面對上。

「太陽?」不是不明白現任聖殿之首、表面和他水火不容的太陽騎士大半夜闖進他臥室的動機,雷瑟.審判頓覺有點招架不來,只能假裝表面鎮定地投以疑問的眼光。

太陽騎士跪在床邊,默默地低頭看他,月光照在太陽白皙的側臉上,皎潔得如同無一絲瑕疵的瓷器,柔順散落在胸前的那一頭秀髮,曾經璀璨無比,如今像被洗掉所有色彩一般地皓白——那是復活他的代價。

審判心擰了一下,他也不想再等太陽的回答,猛地坐起身,握住對方的肩。

太陽眼睛隨著審判的臉移動,但審判再清楚不過,那雙美麗的藍眼除了裝飾,根本已無任何作用。

「我沒事,格里西亞,你放心了。」嘆了口氣,審判沉聲道。自從接任聖騎士長以來,他們很少互喚對方的本名,只除了一些特別的時候——例如說,想讓對方知道自己是認真的時候。

格里西亞.太陽愣了愣,眼睛稍稍睜大,而後自然地露出個笑容,道:「審判,你還是警戒心這麼強,想來偷襲你都沒辦法。」

審判黑線了一下。他要偷襲他?說是夢遊還比較有可能。

「夜深了,太陽騎士長,深夜到審判的寢室真的想要偷襲?若要切磋劍術,明早在光明神的見證下,我很樂意奉陪。」

「啊哈哈。」太陽乾笑了一下,道:「審判騎士長最近被關禁閉,不許步出禁閉室,太陽還是留給審判騎士長與光明神交流的空間,不叨擾了。」開玩笑,他可沒忘記是自己一時衝動把審判關禁閉的,要是明天「在光明神的見證下」被打個慘兮兮,豈不是面子大失,更糟糕的是萬一消息傳啊傳、傳到老師耳裡,那就換他要躺在病床上關禁閉了!

邊想邊流了滴冷汗,太陽揮揮手當作道別,爬起身就要落跑,誰知一轉身要走,一股力量制止他離去的腳步,太陽愕然地放出感知,得知鉗住他的手腕的竟是審判……!

「……審判?」太陽微微轉過頭,表面鎮定地問,其實內心電光石火間閃過令他驚駭的假設:

該不會審判要報他關他禁閉的一箭之仇吧?不過、自己好歹是聖殿之首,審判能關他禁閉,他就不能關審判禁閉嗎?……呃,至少讓他關一回嘛……不然他在十二聖騎中的威名就要蕩然無存了……(這東西一開始就沒有吧?)

太陽戰戰兢兢地全神戒備,微側著頭感知身後的動靜,審判張開雙臂,正當太陽下意識閉起眼時,竟被一雙臂膀緊緊抱住。

呼……原來不是要揍他啊……這樣一想,審判根本沒打過他……不,重點不在這裡,重點是……審判抱住他要做什麼啊……?

感覺抱住自己的人沒有想要解釋的樣子,太陽只好開口問:「審判?怎麼了?」

審判只是將雙手繞過太陽的肩膀,在胸前交叉,頭靠在太陽的肩膀上,不發一語。

「其實你剛才是做了噩夢嗎?你想要我留下來陪你?」面對悶不吭聲的審判,老實說太陽心裡有點慌亂,背對著也看不到對方的表情,太陽只好自己假設:「審判,到底怎麼了?……啊,你是要求我不要關你禁閉了嗎?還是要我給你甜點吃……呃,應該不可能吧……唷呵,雷瑟.審判你還醒著嗎?」

審判在太陽沒看到的背後嘴角微微抽搐,低喊道:「你就不能安靜一點嗎?」在這種感性的時刻還碎碎念,子民們知道他們仰望的太陽騎士長是這麼煞風景的人嗎……

「喔嗯……」應了一聲,太陽安靜下來,而沉靜的氣氛讓在場的兩人能清楚地聽到窗外傳來的蟲鳴。

很幽靜,很引人進入夢鄉……

但很反常的,那個以往老早就睡起美容覺的某人連個哈欠也沒打……

不知過了多久,太陽默默地把手放上審判橫過他肩膀的手臂,緩緩地握緊,向來清亮的嗓音壓抑得悶悶的:「下次不許再這樣了……」

審判身軀微微一震,但他並未給予肯定的回覆,只是喃喃地重複一句話:「我在這裡,我在。」

「如果我再晚一點……你要我怎麼撐得住聖殿?」

「格里西亞,我在。」

「雷瑟你這個大笨蛋!」

「我在這裡,我在。」即使被罵作笨蛋,他也並未真的如同外界『審判騎士陰沉易怒』的傳言般地動怒,倒是攬住光明神代言人的有力雙臂更加收緊。

水滴一顆一顆地落到審判的手臂上,濡濕了他的衣袖。

啊,錯了。審判在心裡嘆息著更正。太陽的藍眼除了裝飾之外,還是有其他作用的。

但卻是令自己、那麼心痛的功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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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衍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1)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