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被需要的國度

鄭丰《生死谷》心得

這是一套三集以歷史為背景的武俠小說，主要在講唐朝藩鎮割據時期，一群六七歲的小孩被拐、被抓、被父母送去生死谷練習殺人術，培養成為刺客的故事。裴若然靠自己的機智善謀和生存意志，與同伴小虎子、天殺星互相支持合作，度過重重環境與人性難關生存下來。

先說結局，結局算悲劇吧，雖然活下來的人（也剩不多）似乎都有個不錯的下場，但書中多次強調手染血腥之後就回不去了，即使獲得財富，又能幸福美滿嗎？而主角裴若然雖然解散「殺道」，讓後世不會再出現被送入谷的小孩，但裴若然卻也度過孤獨的餘生，並終生與最好的朋友小虎子和天殺星分道揚鑣。

分道揚鑣的原因在於裴若然、小虎子、天殺星過去雖然彼此扶持，相濡以沫地活下來，卻也彼此安慰彼此傷害，成為彼此痛苦的記憶。另一就是吳元鶯這個小女孩的出現，小鶯原本只是因為長得像裴若然小時候，受到特別注意，後來這個小女孩就成為小虎子和天殺星的心靈寄託，變得比裴若然更重要，她一病死，天殺星跑去敦煌雕佛像，終生不殺，小虎子則認為是裴若然下令毒殺小鶯而恨她，不知所終。簡單純粹的事物反而能成罪大惡極殺手的支柱，看起來似乎很合理，但小虎子和天殺星把吳元鶯看得那麼重要，身為讀者在情感上還是有些奇怪，小虎子就算了，在他崩潰時，吳元鶯的歌聲帶給他救贖，但天殺星的感情就不太容易接受，也沒怎麼描寫他們的相處，不知道情感是來自哪裡以及真的有情感存在嗎？描寫不足以至於讓人看了會有怎麼女主角付出那麼多反而比不過一個只會唱歌的小女孩呢的感覺。

再來是大首領就這樣死了，連腐毒掌都沒使出來，雖然手下叛變不可能讓他有機會使出絕招，是很合理的發展，但好像少了些劇情效果？

看到後面就猜到裴若然的母親就是無善娘子，無善不只想要毀滅殺道，也想要生死谷的祕密吧？她還是野心勃勃。心狠手辣的無善卻要裝成溫婉的相國夫人，也太能忍了，這麼多年如果什麼事都沒做讓人不太相信。裴若然帶母親去生死谷的過程沒有寫出來，有些可惜，雖然寫出來似乎會減緩節奏，讓結局比較沒那麼俐落有力。

裴若然究竟有沒有讓金婆婆毒死吳元鶯？裴若然那時對金婆婆說了些什麼，後文並沒有交代，但連結結局，老人（小虎子）到谷裡想要探訪老友，聽到谷中傳來歌聲，知道自己錯怪好友，推測裴若然讓小鶯假死，帶她到生死谷隱居，但老人聽到谷中歌聲的結局只是裴若然的夢境，小虎子有沒有去找她，谷中是不是有歌聲，歌聲是不是小鶯所發，因為是老婆婆（裴若然）的夢，所以都是謎，也可能是裴若然自己的希望，或是諸多夢境的其中一個，這樣的開放結局呼應前面一直寫到的金剛經「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欲得神功，先明生死，故事中沒有一人看破，裴若然也是，年紀輕輕經歷大喜大悲，未滿20便入生死谷參悟。其實接受自己回不去了，也是一種解脫。

本作穿插裴若然、小虎子的觀點，敘事很流暢，進谷練功、過三關、節度使的暴虐都寫得歷歷在目，把殘酷描寫得淋漓盡致，讀者很能融入裴若然和小虎子的觀點中。而寫到生死谷玄異的橋段讓我起過雞皮疙瘩，一開始是小虎子疑似殺人事件，再來是裴若然和小虎子回谷後裴若然做的如真似幻的夢。裴若然曾懷疑過把因為殺人而痛苦的小虎子留在人世是不是正確的選擇，從這一段內容可以得知，如果沒救小虎子，後面就沒那麼多事了，小虎子早點解脫，但裴若然卻會後悔沒救他。人生如夢。可以探討的內容不少，也很哲學，選擇讓我之所以成為我，如果當時作了不同選擇，也不會成為今天的我。這在姜峯楠的某一篇寫平行宇宙的短篇科幻小說中也有類似的含意，在不同宇宙中的同一個人，是不是會因偶然因素而做出不同選擇，如果不會，那人還是自由的嗎？人作下的選擇看起來只是一時衝動，而且之後也時常會後悔，但重要的是既然選擇了，就不要後悔。

若以科學的角度推測，生死谷中可能有特殊的磁場，會干擾人的腦波，讓人睡覺時作夢，分不清真實虛幻，最後喪失神智。進生死谷是否真能參透生死，習得神功，還是不要太天真的好，就算參透了，神功也只是夢幻泡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