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被需要的國度

「……嗚嗚嗚……對不起，老師，格里西亞是個壞孩子……」小小的身子跪坐在地上，豔陽下顯得刺眼的金髮有些凌亂披散在肩上，稍嫌寬大的衣服滑下一邊，裸露出的白嫩肩膀隨著抽噎不停上下抖動，雙手揉著眼睛，樣子說不出的楚楚可憐。「都是格里西亞的錯，請老師處罰我吧……怎麼處罰都可以……」

男孩翻來覆去就是這幾句，還沒變聲的稚氣嗓音讓人直想好好安慰他……或是，讓他哭得更大聲。

男人卻無動於衷，雙手環臂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有幾個路過的侍衛好奇地朝這裡張望，但一看到男人高大的背影，立刻縮了縮頭毫無二話地離開。

「你說都是你的錯是吧？」男人沉著臉，壓抑地問。

男孩頭低了下去，「對不起，老師……」

「要怎麼處罰你都可以？」

男孩僵了僵，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

男人走了過去，一把把他拎了起來：「都已經幾個月了，連馬都上不去，這不是你的錯難不成是為師的錯嗎？」男人終於忍無可忍地咆哮起來，男孩想用雙手把耳朵摀住，但又不敢，只能閉著眼顫抖。

一邊的馬也頗有怨氣地從鼻子嗚了一聲。

「還有我問你，你這小媳婦樣又是從哪裡學來的？」男人惡狠狠地搖晃著被他拎在手裡的男孩，「你老師我是這麼教你的嗎？太陽騎士是這副德性的嗎？」

看手中的男孩已經被他搖得有點暈，現任太陽騎士尼奧‧太陽悻悻地把他放下，男孩一踩在地上，趕緊規規矩矩把自己不整的衣衫整理好，湛藍的眼中哪裡有半滴眼淚，只是怯怯地問他的老師：「老師，你不喜歡嗎？」

尼奧還沒回答，一計鐵砂掌已重重拍上格里西亞的頭頂，臉色陰沉地說：「我又不是虐待狂或是戀童癖，怎麼會可能會喜歡？」

「這樣啊……」格里西亞摸著腫了包的頭，眨了眨眼，一臉若有所思。

「你給我說清楚！到底是誰教你的？」尼奧惡狠狠地說，如果讓他知道有什麼限制級的東西流入聖殿污染他純潔的學生，那他勢必「肅清」整個聖殿。

格里西亞縮了縮頭，吶吶說：「也沒什麼啦……」

「給我說清楚！」

格里西亞吞了口口水，說：「不就是老師說選我是因為我燦爛的金髮嗎？」格里西亞拈了撮自己的髮絲，無辜地說：「我才猜想老師是金髮控，還喜歡小男孩，這樣老師應該會很興……高興。」看到老師越來越陰驇的表情，格里西亞眼明「嘴」快地換了個詞。

金髮控？喜歡小男孩？放屁！他自己也是金髮啊，也曾經是小男孩啊，難不成他小時候對自己很飢渴嗎？尼奧越想越抓狂，一臉快要火山爆發的表情，格里西亞正護住自己的頭時，尼奧竟然沒有動手，反而緩緩拉出個不懷好意的笑容。

「格里西亞，你這小鬼，又想轉移為師的注意力嗎？」尼奧眼中充滿狠戾的氣氛，喚了一個聖騎士拿了條繩子來，「既然你說要怎麼處罰都看我，那為師決定要把你綁在馬背上一整天，直到你沒有繩子也不會摔下來為止！」

格里西亞臉色大變，從聖騎士去拿繩子開始就想要逃跑卻又不敢逃跑，只好被老師攔腰抱起，丟到馬背上捆個嚴嚴實實。

這次是真的哀求：「老師……對不起啦……你不是金髮正太控，我下次不敢了……」



格里西亞扶著自己的腰，一臉哀怨地走在街上，手上拿著幫尼奧老師買的東西，尼奧其實很懶惰……不不，有事弟子服其勞是應該的，而且時不時為老師跑腿買東西還可順便上街來逛一逛，他沒有任何怨言，真的！

小格里西亞心中對天發誓，他連在心裡對尼奧不敬都沒那個膽子啊。

「喔喔，是未來的太陽騎士耶！」

突然從巷子傳來的不安好心的笑聲讓格里西亞頓了頓，他剛剛就發現那些閃閃躲躲的身影了，但故意裝作不知道。能知道他是未來太陽騎士的，除了曾經同樣是候選人的小孩子們還會有誰。

曾經是太陽騎士候選人的小孩，其實都還有一定的水準，格里西亞並不怕那些看起來乖巧的小孩，畢竟他們即使沒有外表那麼乖，也還是不敢冒險做壞事被家人知道。

但今天很糟糕的是，他們身邊還有曾參加審判騎士甄選而落選的候選人。這些小孩就不是那麼好相處了。而這五個小孩當中，兩個是落選太陽騎士，三個落選審判騎士。

「過來跟我們一起玩嘛！」五個小孩中的其中一個出口邀請，其他四個的眼中則帶著挑釁的笑意。

不想引人注目，也因為不服輸的個性，格里西亞料定他們不敢在隨時有聖騎士巡邏的城中對自己做什麼，挺了挺胸走進小巷子。

格里西亞在沒有路人看到的地方，太陽小騎士的溫暖笑容轉為冷淡，說：「你們知道我很忙的，太陽騎士有好多東西要學，我沒時間跟你們玩。」停了下，看到五個小孩子都露出忿忿的眼神，又好整以暇地說：「劍術啦、騎馬啦，其實都比想像中有趣呢！」

一說出口，那些落選的男孩們立刻攻擊：「你少蓋了！我很懷疑你會不會拿劍咧！」

「被你騎的馬真可憐，牠一定要耐性很好……」

「太陽騎士要把你換掉了吧？」

格里西亞作勢打了個哈欠，這些小孩嫉妒的話語聽來聽去就是這幾句，都沒新意了。

這時，旁邊落選審判騎士的其中一個像混混的小孩笑著問：「欸，格里西亞，尼奧老師有好好『疼愛』你嗎？你看你走路都走不好了。」

另一個落選太陽騎士的小孩也幫腔：「對啊，我把你選上的原因告訴爸媽，他們都很不服氣，說太陽騎士一定是喜歡金髮小男孩呢！」

「你們自己還不是金髮小男孩？」格里西亞翻了個白眼。

「可是我們沒有你那麼娘娘腔！」那兩個落選太陽騎士的小孩異口同聲叫道。

「什麼娘娘腔，」格里西亞哼了一聲，惡質地笑：「沒有我好看就說我是娘娘腔。」

「哼，不管怎樣，太陽騎士就是變態啦！」

格里西亞臉色陰沉下來，咬了咬牙，終於生氣了：「是你們思想齷齪，不准你們說老師的壞話！」

「哦？太陽騎士給你什麼好處？我看是你引誘太陽騎士讓他選你的吧！」那個像混混的小孩講出這些話，其他小孩臉色有些茫然，像是聽不太懂，但看格里西亞發白的臉色，也附和起來：「對嘛！勾引老師，不要臉！」

「羞羞臉！」

「你不配當未來的太陽騎士！」

「不是這樣的！」格里西亞低聲說了一句，「老師他……就像是爸爸一樣……」

「我才不相信咧。」混混男孩吐著舌頭，向其他小孩提議，「我們把他的衣服扒下來，看他身上有沒有老師的吻痕。」

其他小孩看這遊戲很好玩，都歡呼起來，格里西亞轉身要跑，但因平常常被處罰蹲弓箭步，或是慢跑鍛鍊體力，腳還在發軟，慢了一步已經被幾個小孩抓住。

「放開我！」

「哈哈，羅蘭那個叛徒不在身邊保護你了，看你還能怎麼辦！」

邊笑著，格里西亞已被拉到巷子裡的另一條巷子，衣服也被拉得零零落落，而幫忙買的東西早已散落一地。

「我看是不是男生……」上衣已被扒開，褲子也被往下拉，格里西亞縱使反抗也不是那麼多比他有力又高大的男孩對手。

「你每天都脫光光跟太陽騎士做那種色情的事吧，應該很習慣脫褲子了才對……」

「叫你們不准說我老師的壞話！」格里西亞眼眶通紅，卻沒掉下半滴眼淚，他一拳揍上上面那個人的鼻子，將他打得鼻血迅速流了下來，又伸出食指和中指，往另一個小孩的眼睛插，聽到慘叫一聲，他也不管，只要還拉住自己的小孩，不是踢對方下體就是戳他鼻孔，還勒了一個孩子的脖子。

看格里西亞抓狂，明明力氣不大，卻總是卑鄙地攻擊他們的要害，那些孩子被這些小人的攻擊一時間愣住了，等回過神氣沖沖地要逮回格里西亞報復時，格里西亞已經趁機跑出巷子。



「叫你買的東西呢？」

低沉的男人嗓音在身後響起，格里西亞縮了一下身子，本想偷偷溜回寢室，沒想到還是被最不想遇到的人堵上了。格里西亞垂著頭老實地說：「對不起老師，我跑到別的地方玩了，等想起來，商店已經關門……哎喲，我明天一定記得買！」

話還沒講完，耳朵就被擰住，尼奧微微使力，格里西亞痛得哇哇大叫。

「你明天還想偷懶啊！為師好好地吩咐你還敢給我跑去玩！」

「對不起老師，我不會再犯了！」

「還有，為師在跟你講話，你竟敢一直背對著我！你是不想看到英俊優雅的我嗎？」

哪有這樣說自己的？格里西亞欲哭無淚，順著尼奧擰住他耳朵的勁轉過身來，臉上的表情苦哈哈又硬是要擠出微笑：「老師那麼英俊優雅，學生怎麼不想目睹老師的風采呢？只因在光明神的恩寵下，學生怕見到老師更加慚愧自己的不堪……」

格里西亞隨口扯出一大串連自己也聽不懂的話，尼奧重重的一掌已經巴了下來。

「說自己不堪？你這不是影射為師的眼光有問題嗎？」尼奧瞪著他，臉上雖然還帶著太陽騎士的笑容，但眼神卻凜冽得刺人。格里西亞全身倒是完整無缺，但衣服就髒兮兮的，一副如他所說的玩得過火的模樣。

「也許哦……」格里西亞嘀咕了一聲。

「你說什麼？」尼奧挑眉問。

「沒、沒什麼！我說老師眼光雪亮、知人善任！」

尼奧淡淡瞥了他一眼，說：「扯這些嘴皮子沒用，鬥氣還是給我趕快學會！」

「噢。」格里西亞不知尼奧為何突然講到鬥氣，那跟劍術、騎術一樣是他的死穴，格里西亞低下頭悶悶地回應。

「回去洗一洗吧，弄得這麼髒！明天一定得把為師要的東西買來，否則就有你好看！」

格里西亞如獲大赦地行完禮後離開。尼奧雙手環胸注視他離去的背影，眼神深沉不知在想什麼。格里西亞雖然全身完好，但衣服多有破損，即使治癒術能治療一些傷口，卻不是所有殘缺都能修復。

之後，有一段時間格里西亞動不動就被自家老師派到光明殿送東送西，正好經過光明殿迴廊時，總是「湊巧」看到祭司們在練習聖光護體，一不小心就將聖光護體學了起來，反而使得比鬥氣順手。

聖光護體是使用聖光保護自己不受傷害，自從格里西亞學會了這招，街上那些看他不順眼的孩子就拿他沒轍了。

而尼奧知道他不小心學會祭司的招式後，格里西亞原以為會受到一陣咆哮，尼奧卻只是象徵性地削了他幾句了事，並且還是以聖騎士不能不會鬥氣而規定他繼續練習鬥氣。

格里西亞練著始終發不出來的鬥氣，心裡隱約了解到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