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lose

聽到噗哈哈哈的呼喚,他想開口,聲音卻出不來,睜大著眼,眼前卻一片黑暗,這就是『睜眼瞎子』嗎?他一點也沒有吐自己槽的力氣,只能虛弱地把失去視物能力的眼閉上。

方才身後突然而來的一陣劇痛像在體內炸開似的,接著痛到極點的麻痺感從背後一路傳導至腦部,他全身都使不上力,只感覺騰雲駕霧似的輕飄飄,似乎有人將他抱了起來……

……是矮子嗎?矮子其實沒那麼討厭他嗎?

再次醒來,他發現自己已經趴伏在自己房間的床上。



中年男子有些顫抖,不敢注視面前年紀雖輕卻是西方城第二強者的鬼牌劍衛。

鬼牌劍衛冷冷地說,即使不懂武的醫者似乎也感受到無上的殺氣:「你剛剛的診斷再說一次。」

「是,那位先生可能是因為某種……運動傷害而脊椎粉碎,可能在傷癒之前無法自主行動。」

「多久會好?」

「大概一年……呃,半年。」看到伊耶眼神凶光一閃,醫師趕緊改口,但對方還是一臉不滿,醫師簡直欲哭無淚:「完全痊癒花費半年已經很快啦,如果不好好調養還會有後遺症和伴隨的劇痛。」

伊耶轉向站在一邊的少女護甲:「你呢?你有辦法盡早治好嗎?」

月璧柔遺憾地搖搖頭:「我沒辦法一次使用那麼多法力在他身上,至少也要幾個月吧?」

「其實、如果那位先生是新生居民,可以讓他重生比較快,還減輕疼痛。」醫師善意地提出建議,但全部的人都瞪向他,讓他嚇得又低下頭。

「殺掉重生是行不通的!」把醫師趕走之後,伊耶煩躁地說:「只能交給恩格萊爾了。」

「可是我們即將要攻進聖西羅宮,不適宜現在耗費精力救不相干的人,讓范統躺幾個月也沒什麼嘛,反正他應該也派不上用場。」

「你說什麼!」旁聽的白髮青年跳了出來,怒瞪著月壁柔,大有將她殺之而後快的衝動。

「我說的是事實嘛,我們現在有重要的事,哪有辦法顧慮到每一個人,大不了等恩格萊爾奪回王位,再用王血治療他啊!他可以在床上休息等我們回來,應該也比較輕鬆吧。」璧柔無辜地說。

月璧柔沒有惡意,伊耶默想,但沒有惡意不表示不會傷人,他可以想像那傢伙聽到之後一臉敢怒不敢言的表情,但之前的自己一定也會贊同這項意見……

噗哈哈哈勃然大怒:「你說的雖然是事實,但本拂塵還是非常不高興,你以為范統為什麼要淌這趟渾水,還不都是因為你們這群莫名其妙的人!」

「讓恩格萊爾回來自己決定吧。」伊耶不耐地打斷爭執。

他們各自解散,至於他們在等的人,月退和硃砂不知道下課後又去了哪裡,直到晚餐前才回來,一進大廳,就看到全部的人都在大廳裡等他。

「呃……大家……怎麼了嗎?」月退有點心虛地掙脫掉硃砂抱住他手臂的手。

「恩格萊爾,你回來了!」愛子成癡的艾拉桑高興地張開雙臂抱上前去。

「嗯,爸爸,怎麼大家都聚在這裡?在等我?」

「對啊,等你回來吃晚餐呢!」

不是吧?老頭,不是已經跟你告知過發生了什麼事了嗎?伊耶頭痛地遏止艾拉桑拉著兒子到餐廳的動作,開口道:「恩格萊爾,有傷患需要醫治,請裁奪。」

「傷患?」月退轉頭看看帶著無辜神情的璧柔,任伊耶拉著他往房間而去。

「這不是范統的房間嗎?」被拉進某間房,月退才浮現緊張,「范統怎麼了?」

「脊椎粉碎,月璧柔無法很快治好他,也不能殺,就看你要不要救。」伊耶言簡意賅地說明。

璧柔猶豫地說:「恩格萊爾,你使用王血會不舒服一段時間,要不要等奪回王位之後再……」

「使用王血會不舒服,那還是別……」愛子心切的艾拉桑勸道。

看著趴伏在床上毫無反應的朋友,月退說不出話來。

「我看就別救了,直接給他一個痛快,重生回東方城,說不定珞侍會顧念朋友一場放過他。」硃砂一副『少了范統求之不得』的態度。

「范統怎麼受傷的?」月退沉默了一晌才問,眾人聞言都安靜下來,面面相覷,似乎沒人想到問這個問題。

「是我,」伊耶開口淡淡地說,「我找他比試……」

「伊耶哥哥,我不是說……」

「我有記得手下留情!誰知道……那是意外!」

一直在床邊半瞇著眼冷眼旁觀的噗哈哈哈開口了:「哼,要不是范統顧忌傷到你不使用符咒,也不見得需要你『手下留情』。」

伊耶還想再說什麼,還沒開口,已被打斷。

「伊耶哥哥!」月退一臉怒容,眼裡帶著難過:「范統原本只是個不會武藝的平凡人,即使得到別人的劍術記憶,沒有打好體術基礎的事實是不會改變的,要不是因為我,他也不需要這樣勉強自己練武……」

「從剛才到現在,本拂塵總算聽到一句人話。」噗哈哈哈冷冷地插了一句。

伊耶沉默下來,艾拉桑見兒子似乎有內疚之意,忙出來打圓場:「好了,我想應該就像伊耶說的是意外,伊耶你有沒有受傷……」

「我很抱歉。」

伊耶低下頭,沉重而慎重地道歉,對月退,也是對噗哈哈哈,更是對此時床上失去意識的人。

「我要救他。」月退轉過頭,看向臉朝內側趴伏的朋友,毅然決然地說:「爸爸,還有其他人,請你們離開吧,這是我應該做的。」

「恩格萊爾,至少吃過晚餐再……」艾拉桑再勸。

「我現在就要救。」態度堅決毫不妥協,見他心意已決,其他人也只好默默地出房去。



相較於其他人都到餐廳等候開飯,伊耶卻不發一語地走到練武場。夕陽西落,天色將近全黑,他站在練武場正中央,回想這一整天發生的事。

當時,武器化為的頎長人形橫抱起藍衣青年,居高臨下看著他——

他一直不服青年的實力超過大半由他的武器而來,但不可否認,武器的品質包含在一個人的實力之內;能讓武器這樣維護自己,也並非完全只靠運氣。

而那白髮武器當時對他說的那些話……讓他湧起一絲赧然和強烈的不甘,卻一句話也無從反駁。

場上的兩截斷劍已被僕人收拾掉,他緩緩走到場外,倚靠著樹幹,一手隔著衣物摸著胸前還來不及重新處理、交錯不齊的繃帶輪廓,另一手緊握擊向樹幹。

那傢伙……

看那傢伙在面前倒下,心裡湧上的滋味……即使最後那傢伙臨時收手,他還是有種自己輸得很淒慘的感覺;老實說,月退的責備並沒有打擊到他,他卻覺得,縱使那傢伙再多麼弱,他也已經贏不了對方。

假如胸前的傷勢只在表皮,為何卻痛到深處去?



少年舒了一口氣鬆開他放在身側的手之後,便輕輕帶上房門走出去了,接著一道清冷的嗓音響起:「你還要裝睡到什麼時候啊,范統?」

「呃……」青年翻過身來,有些尷尬。

『噗哈哈哈,我才沒有裝睡,我只是找不到「醒來」的時機。』

當他恢復意識時,也許是因為止痛符的功效,也或許是痛覺神經麻痺了,雖然還一陣麻痛,但痛楚已經沒那麼尖銳,而馬上就有一堆人闖了進來,你一言我一語講了起來,他不好意思打斷,只好默默聽著,加上臉又朝內側,所以沒人發現他已經醒了。

而後來噗哈哈哈聽他們說話,一直想要翻臉帶著他遠走高飛……呃,這個詞有點怪怪的,但不管,他只好用心靈溝通安撫自家拂塵的情緒;為了讓噗哈哈哈轉移注意力,他還特地跟他鬥嘴,在被噗哈哈哈罵怎麼會傷成這樣、不會自我防護時,講些『沒辦法人就是衰,跌個跤也跌到四腳朝天,還好旁邊沒人觀戰』之類的自我調侃。

再然後……就是不適合『醒來』的場合。

噗哈哈哈和月退的話是讓他很感動啦,但是……他又覺得很難為情,特別是矮子竟然會道歉……所以後來月退接近的時候,他才下意識地又閉起眼睛裝睡,真的不是故意偷聽的!

『哼,要不是金毛的可以救你,本拂塵才不想留下來求他們!』

『好啦,噗哈哈哈,月退也已經救了我啊,我現在又是活龍一尾,你可以放心了啦。』

『你從來就不是什麼活龍啦!對了,以後再也不准你跟那個白毛比試了,不然來一次我殺一次,管他是不是原生居民。』

『……』我從來沒有想跟他比試啊,這次不是你要我跟他比的嗎?范統啞然。

『我也已經趁你暈倒的時候警告過那白毛了。』

『警告?噗哈哈哈你對他說了什麼啊?』

『不關你的事。』

我怎麼覺得你的臉上有點不自然……到底說了什麼,令人好在意……

『哼,有你這種笨主人真讓武器操心,』抱怨了一聲,白髮青年躺上他身邊的位置,一眨眼就變回拂塵了,『算了,既然你沒事了,本拂塵就睡覺了。』

『噗哈哈哈……』范統眨了眨眼,無奈地看著旁邊已沒有聲響的拂塵,輕輕撫了撫白色的毛。

謝謝你啊,噗哈哈哈。



接下來的幾天,范統藉著養傷的名義,留在鬼牌劍衛府大享清福……好吧,名義上是養傷,其實他是照顧因為救了他而身體不適的月退,其他人無視他的態度都跟原先差不多,只除了鬼牌劍衛本人的態度有點微妙。

沒有像之前冷言冷語也就算了,表情似乎也沒那麼冷酷,更不會對他視若無睹或是惡狠狠地瞪他。偶爾不小心單獨遇到一起,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時,伊耶還總是用若有所思的目光看著他,像是欲言又止。

范統實在不太會應付這種狀況,只好平常特地繞開伊耶的房間,減少碰面的機會——但不想遇到某個人的時候偏偏更容易遇到,今天又不小心在月退的房門外相遇。

莫非是想要道歉?范統苦笑著想。那就不必了吧?其實也算自己衰,跌得不好傷到龍骨,正常的運動傷害啦,倒是他的下半身跟矮子犯沖的樣子,這點得多多注意。

看伊耶遲遲不開口,范統又繼續猜想,如果不是想道歉的話,難道是知道了他當時在裝睡偷聽?

看著范統驚疑不定、瞬息萬變的表情,伊耶淡淡地開口:「我有事情跟你討論,跟我來。」

「?!」

討論?什麼事要討論?

「呃……攻打神王殿的事?」范統雖然覺得一頭霧水,但還是被對方的強大氣勢帶著走。

「神王殿……是聖西羅宮,攻打聖西羅宮的事找你有什麼用?」

說的也是。

「月退的病情?」

「每天老頭都會拉著我照三餐來探望恩格萊爾,我想他的狀況我們比你更清楚。」

也是啦……那難不成是……

「……食宿費?」

問到第三個問題時,已經到了鬼牌劍衛的臥室,范統站在房門外不想踏入,躊躇地說:「你在這裡就不好了?」

「你不是已經進來過,還上過我的床了,有什麼好不敢進來?」伊耶從房裡望向他,一次回答他兩個問題:「至於食宿費,我不是那麼小氣的人,不過如果你想支付我也不跟你客氣。」

上過床……范統還留在上一句反應不過來,靈光一閃後才支支吾吾道:「那是你健康時,我來幫你沖澡和讓你餵飯,才跳上你的床而已。」

淡定……范統說完再一次讓自己無地自容的反話後,暗自替自己打氣。那只是那次為了方便擦澡只好稍微爬上矮子的床而已,並不是實質上了什麼床!

「哦?」男人心情彷彿變得不錯,似笑非笑說,「我以為你想到的會是那晚的事?」

「那早的事?」什麼事?……喔,感覺似乎不會是什麼好事……

男人別開眼光,有些不自在:「吃飯糰的事。」

吃……喔,吃飯糰啊……不是他想吹毛求疵,那次是『上桌』,又不是『上床』……

「我都還記得。」為什麼還要再提起啊?不是很有默契地當成沒那回事了嗎?現在又提出來說是怎樣?

看著范統亂飄的目光,伊耶猜測他的真實意思:「你想忘記?」

范統急忙點頭,沒想到伊耶沉下臉來,沉聲說:「誰叫你自作主張?」

自作主張?

「你這樣顯示你很寬大為懷嗎?」

眼見伊耶提高聲量,范統驚覺他們接下來的話題不適合公開嚷嚷,萬一傳出不妙的八卦就慘了,只好移進房間,並小心把門關上,然後緊張地靠在門板上。

范統弱弱地開口,他實在不懂伊耶的心思:「忘記這種事不是很困擾嗎?還是記得的好?」

伊耶不以為然,一副專斷獨裁、『他說了算』的樣子:「總之……我不准你忘記——否則我會反覆提醒你、讓你記起來!」

什麼跟什麼啊!為什麼矮子這麼專制!

范統不知該說些什麼,記得這種事要做什麼?又不是什麼好的回憶……但一瞬間又不知如何反駁,只好問起另一個問題:「那個……夜渡資的事?」

伊耶一愣,范統則是出口之後露出如喪考妣的表情。什麼夜渡資啊?明明想講食宿費!剛才已經說過一次,矮子不會誤解吧!唉,是說問出口才想打自己嘴巴,逃避也不是這種方法,哪壺不開提哪壺啊,他沒有錢可以繳食宿費啦,難不成還要讓他跟月退借錢來還他哥嗎?

「夜渡資……嗎?」伊耶竟然還思考了起來,像是之前完全沒想過這個問題。

范統只好再賭賭看可悲的機率重述一次:「夜渡資、夜渡資……食宿費!」重述了好幾次終於跑出了正確的詞彙。

「食宿費,當然是用勞力償還,你上次只打掃了一次室內練武場就沒下文了,你該記得吧?」

「……」

這就叫作挖坑給自己跳吧?……可以用那次的夜渡資抵食宿費嗎?……開玩笑的啦,萬一矮子說沒那個價值怎麼辦?那他也是再中一次槍而已……

所以范統也只是想想而已。


-----------------------------------------------
怎麼有變成All范的趨勢……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云衍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2)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