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條身影穿梭在闃黑的街道,黑暗像是無數張牙舞爪的妖魔,讓人神經緊繃到瀕臨斷裂的程度;耳邊時遠時近的呼嘨聲,淒厲得刺耳,在這種一絲光明也無的處境,令人隨時可能陷入瘋狂。

男子閃入巷子,靠在牆上喘了口氣,蹲下身小心翼翼查看懷中抱著的人,臉頰旁滑下的汗水滴落到懷中那人雪白的臉,男子輕輕將那滴水珠拭去,站起身,懷中人自斗蓬散落出幾絲燦金,在黑暗中是唯一不同的顏色。

他能堅持至此,只因為光明就在他懷中……



日上中天,熾熱陽光遍灑聖殿一隅,高溫使得原本生氣蓬勃的庭園也顯得有些沉靜。

格里西亞來到庭院,看到棕髮男子背著一隻手,用另一手做著伏地挺身,雖然身上只穿著軟甲,整副裝備下來卻也是不小的重量,露出的衣衫都濕透了,顯現出較深的顏色。汗水沿著端正的臉龐滑下,匯聚在鼻頭,一滴滴落在礫石地上,沒幾時就蒸發得一乾二淨。

男子認真地進行鍛鍊,一掃往常的輕佻,手臂上的肌肉因使勁而微微賁起。

格里西亞默默看著,也沒出聲干擾,就蹲下身,兩手撐在下顎饒富興趣地看。男子知道他的來到,卻也堅持做到自己預定的次數才停下。

站直身,拿起一旁石椅上的毛巾擦了滿頭的汗,站起來顯得更加高大的男子先灌了口開水,才看向格里西亞,眼神明白寫著「看什麼」。

反正四周也沒人,兩人索性也拿出本性直來直往。

「我在看原來大地兄弟有在鍛鍊啊……」格里西亞依舊手托著下顎,漫不經心地說。

「廢話,我又不是祭司,只要念念咒語就好。」喬葛‧大地沒好氣地回答:「而且要保護『某人』可是絲毫不可掉以輕心,稍有分心,那個人就不知道死幾次了。」

格里西亞硬是壓下嘴角的抽搐,又問:「你都做了哪些訓練啊?」

「幹嘛?突然管那麼多?覺得實力太弱想要跟進?」喬葛一頭霧水,很難得地沒有繼續譏嘲,反倒據實回答:「一早起來繞城郊慢跑十圈,伏地挺身五百下,接下來要持盾牌揮劍一千下——不過我勸你還是別逞強,我可不想增加背你回聖殿的特訓內容。」

意思是他一開始慢跑還沒跑回來就會掛在城外了?格里西亞閉起眼,深呼吸了幾次,站起身微笑說:「多謝大地兄弟的關懷,提醒太陽將時間用在與光明神的交流以及宣揚光明神的慈愛上。」

那你究竟是來幹嘛的?——瞥見喬葛懷疑的眼神,格里西亞馬上趁機說:「我們兩人要出任務了,你得趕快做準備。」

「任務?我們?」

格里西亞嚴肅地點頭作為答覆。

「還有誰?」喬葛左右張望,四下除了他和格里西亞,別說人了,連半隻小貓都沒有。

「就我和你。」格里西亞回應他的問題。

「怎麼可能?」喬葛挑起眉,雙手環胸,一臉懷疑。平常就算任務性質需要他出馬,格里西亞也時常會找其他人同行,幾乎不曾跟他一起單獨出任務的,這次怎麼可能願意找他這個死對頭搭檔?

「有什麼辦法?摳門教皇不肯多派人,你很耐打力氣又大嘛!」格里西亞無奈地噘嘴。

「……怎麼聽起來我是去做苦力的?」喬葛有種不好的預感,「先說任務是什麼?」

「你不快點要來不及了啦,路上再說。」格里西亞揮揮手,一臉不耐,瞥向一邊的眼光顯示出心虛。

喬葛沉默打量了他幾眼,俐落地拿起物品回房更衣去了。

「換好衣服直接城門口見——對了,不要騎馬哦!」



喬葛換好衣服,配戴好裝備,一一向遇到的聖騎士們傻笑回禮後,直接來到城門,格里西亞已早一步到城門口等候。

「你來啦?」格里西亞習慣地露出燦爛的笑容,喬葛瞇了瞇眼,沒好氣說:「收起你的金光閃閃微笑啦,這裡又沒有人在。」

「哎,什麼話,難道我是對伙伴那麼吝嗇的人嗎,連一個微笑都捨不得?」

「不就是嗎?你不是說過跟我微笑又賣不了錢,乾脆省下來以免浪費嗎?」喬葛說,看看四周,問:「任務到底是什麼還不快說?現在到底要往哪去?」頓了頓,說:「你該不會把我騙出來要幹什麼非法勾當吧?」又要圍爐他或是蓋他布袋?

「哼,你少亂想,我是那種人嗎……不准回答!」轉了轉眼珠,格里西亞正色說:「我跟你大概講一下,忘響國東南方有兩個小國,最近發生戰亂,因為戰地有波及我國邊境的可能,因此才要我們去協助平定。」

「這跟我們有什麼關係?叫皇室派外交官去不就好了?」喬葛不以為然,仍是滿臉狐疑。

「不,因為軍隊裡頭出現不死生物,教皇懷疑這場戰事有死靈法師作梗。」

沉默一下,喬葛算接受他的說法,格里西亞鬆了一口氣,說:「你明白最好。」

「那現在要怎麼去?還要我不能騎馬,總不會要用兩條腿走去吧?」

格里西亞乾笑了一下,說:「因為我們不能引人注目,避免捲入國際糾紛嘛,而聖殿的馬都有標誌……總之,我們去租輛馬車吧!」

「……老實說你騎術不行就好。」喬葛斜眼輕瞥,涼涼地說:「租車費你出哦。」

「靠……靠我就對啦!」格里西亞臉苦了一下,馬上又恢復笑臉。

由於要省下車夫的錢,喬葛坐在駕駛座上,往格里西亞指示的方向而去,而他的頭頭坐在車廂裡,一路上兩人想著自己的事,也懶得跟對方交談。

跟這個人實在沒什麼交情啊,在實習時沒啥接觸,了解不深,喬葛只覺得格里西亞實在太黏人,動不動就找人麻煩,跟外在的完美形象差距太大,而且是典型得寸進尺的類型,絕對不能對他太好!奇怪的是從溫暖好人派到殘酷冰塊組,個個寵他寵上了天,儘管自己對他不假辭色,要幫他的人前仆後繼不差自己一個。

不過其他聖騎是都學不到教訓嗎?像暴風啦、綠葉、烈火……怎麼都好像甘之如飴?太陽騎士長就是被大伙寵壞了,如果他能更認真點,大家不是會輕鬆多了嗎?

即使接任聖騎士長後都看對方不順眼,但他喬葛還是公私分明的,該任務就任務,該保護就保護,偶爾毒舌一下也能調劑調劑身心。

誰叫那個白目的傢伙老是打擾自己泡妞……

還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的喬葛,渾然不覺一隻腳從車廂裡伸出來踹了他一下,沒好氣的清亮聲音飄出來:「到了啦大地!」

「幹!」被突然一踢嚇了一跳,喬葛低罵一聲,趕緊勒住韁繩止住馬車,馬車裡的人腳依然放在喬葛的背上,輕蔑地說:「竟然發呆,你是在心裡偷罵我吧?」

「知道就好。」冷哼一聲,喬葛「輕輕」地把背上那隻腳撥下去,不理會身後傳來一聲悶哼,喬葛帥氣地跳下駕駛座,打量四周的景色。

四周像是歷經戰亂,一片荒涼,風一吹揚起黃土,便露出一片白骨,其中有馬骨也有人骨,無限淒涼,舉目所及沒有任何人煙。

「到了?是到哪裡啊?」喬葛挑了挑眉,問向接著下了馬車的格里西亞:「我們的任務是收屍嗎?」

格里西亞瞪了他一眼,走向煙霧中的斷垣殘壁,喬葛不敢大意也緊跟在後。霧裡矗立一個石柱圍繞的平台,格里西亞有些急切地跨上階梯,隨後踏上的喬葛才注意到平台正中儼然存在一個巨大的魔法陣。

「太陽,等等……!」不明魔法陣用途而戒心大起的喬葛正想阻止格里西亞,還來不及抓住他的衣襬,格里西亞已踏入魔法陣,魔法陣起了淡紫色的光芒,格里西亞在光芒中,身影逐漸淡化。

喬葛咒罵了一聲,也上前抓住格里西亞的手——

地面突然劇烈搖動,四周的景物迅速以兩人為中心旋轉起來,喬葛感到腳下一空,直覺地在跌下深淵前抱住自己向來保護的對象……

一陣天旋地轉過後,喬葛首先聽到自己的喘氣聲,心跳也震動著鼓膜,他睜開眼,搖了搖暈眩的頭,身邊的霧氣緩緩飄散,他看到自己身處在一條安靜的街道上。

時間是……黑夜,夜晚的街道。

看來那魔法陣似乎是傳送魔法陣,只是不曉得這是何處?

身下有股力量推著喬葛的胸膛,喬葛視線向下,看見一張不悅的姣好臉龐。

「死大地,你到底要壓多久?」美男子咬牙切齒地低聲問。

「啊對不起。」嘴裡說著抱歉但表情完全沒有歉意,原本來到陌生地方而神經緊繃的喬葛頓時有些安心下來,也起了促狹的念頭;一邊注意四周動靜,一邊露出痞痞的表情,壓根沒有起身的打算:「我還以為我在床上抱著美女呢,沒想到是我們的太陽騎士長。」

「你個死大地!把我當肉墊就算了,還敢把我當女人!」格里西亞一臉陰霾,兩頰似乎因憤怒染上淡淡的血色。

喬葛心一動,故意低下頭說:「忽略身體不看,其實太陽你的臉還滿像女的呢……漂亮的人果然都有些相像……」

「幹,你老子是男的!」格里西亞臉更漲紅,雙眼像要噴出火來,雙手更加使勁想推開這個死對頭,但卻一絲都無法撼動。

「我老子是男的沒錯。」喬葛點點頭,一臉「你好聰明」的嘉許樣。

「別鬧了,快點起來啦!」格里西亞緊張地左右看了看,壓低聲音:「你就不怕有突襲?」

喬葛嘻笑神色一斂,終於慢慢地起身,並順手拉起格里西亞,不動聲色地用身體阻擋住他。

「這裡感覺也太寂靜了!」皺著眉張望著四周,喬葛陷入沉思。照理說如果這是個普通的市鎮,剛才他們跌落發出那麼大的聲響早就引來一堆人觀看了,而方才他不敢馬上起身也是擔心會有埋伏,他可是一邊和格里西亞打情罵俏,一邊嚴防周圍動靜……

……給我等一下!打情罵俏?哪冒出這個成語啊?和格里西亞打什麼情罵什麼俏?

無視喬葛突然莫名扭曲的嚴肅表情,格里西亞沉著地打量四周,雖然也是疑惑,但卻不是太意外。

喬葛靈光一現,說:「你給我說清楚,到底怎麼回事?你又在打什麼鬼主意?」喬葛伸出一隻食指指著格里西亞,格里西亞只聳聳肩說:「就我跟你說的任務內容啊。」

「你說的是阻止兩國的戰禍,跟跑到一個死鎮相差十萬八千里!你該不會迷路了吧?」

「不是死鎮……」

「啊?」

「……你聽,有聲音。」

喬葛一凜,也安靜下來側耳傾聽,遠方傳來低鳴聲,似乎是什麼東西的呻吟聲以及呼嘯聲,地面像是千軍萬馬奔馳似的震動不止,讓人心驚膽顫,毛骨聳然。

「格里西亞?你是格里西亞嗎?」突然,一個聲音令兩人同時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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